一九七五年农历正月初五，刚满八十一岁的奶奶，带着她一生的艰辛和满身的疾病，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去了那再无任何病痛又了无牵挂的。时光荏苒，相隔，至今已有四十三个年头了。已经五十八岁的我，正慢慢步入老年人的行列，每当夜深人静无法入眠或者闲暇的时候，时常会想起童年时期跟奶奶在一起的一幕幕往事，不觉热泪盈眶。
大珠山西南面，背靠东山西临大海的小山村前小口子，那便是我童年时期的家。我家共有七口人，有奶奶，父母，姐姐，哥哥，我和妹妹。我们一家住在低矮的草瓦房里，院墙是用大小不均的自然块石垒起来的。从我记事那天起，奶奶就有一只眼睛看不见，到我六七岁的时候她就双目失明了，而且耳朵听力也很差，这给奶奶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不便。从我九岁就跟奶奶睡了，开始伺候奶奶，为奶奶当起了眼睛。
奶奶天天生活在无影无声的世界里，什么也做不了，她只好出去串门打发时间。因为她看不见出门的，都得有我把她送到要去的邻居家。九岁的我已经上小学三年级了，每天早晨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奶奶打好洗脸水让她洗脸，抓紧时间吃早饭，然后背包领上奶奶，我拉着她右手，她左手拄着拐杖，我们小心翼翼地走出。我一边走，一边看着上的石头，就怕不小心把她绊倒，只要发现上有石头，我都会用自己的小脚把它踢到一边去，给奶奶扫清一切障碍。遇到上沟下坡就提前告诉她，直到安全把她送到目的地。为了不耽误上学，我都会用跑步的速度，气喘吁吁地赶到学校。中午放了学，再急匆匆地接回奶奶吃中午饭。
记得那年秋天，我把奶奶送到邻居家串门，我和母亲、妹妹去生产队参加秋收了，天空突然翻滚，电闪雷鸣，我们紧跑快赶，刚到口，天上就下起了元宵那么大的冰雹，而且下得很密集。我心里惦记着奶奶，心想这个时候你可千万别往家里走，等冰雹停了我去接你。可越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抬头向远处望去，只见孤零零的奶奶一个人摇摇晃晃，踉踉跄跄，在白茫茫的冰雹中，正向的方向摸来。我们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冰雹吓得不知所措，正在这时，我和妹妹手好各提一个篮子，说时迟那时快，我顺手抢过妹妹的篮子，一只篮子护着自己的头，另一只手举起篮子，飞身来到奶奶的身边，用篮子护着奶奶的头，把她扶进了。
第二天奶奶的头上、脸上被冰雹打的紫一块，青一块，可怜的奶奶，我当时心里既难过又心痛。从那次起，不管她到哪里串门，只要见不到我，都不允许她自己往家里摸。奶奶一年四季，除了冬季在家，其它三个季节只要天气还好，她几乎都是在邻居家度过的。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我整整伺候了她六年。
在那漫长的岁月里，一个又聋又盲的老人，衣食起居是方方面面的，尤其夜晚大小便频繁，自己去不了院子里的厕所。白天家里人多还好说，晚上我要陪她起夜好几遍。记得有一个深秋的晚上，她已经上过三次了，到了第四次她实在不忍心叫我，自己摸索着要出去，在她下炕的时候已经触醒了我，我实在是困得没有精力和她出去了，就半迷糊着，我似睡非睡不踏实，又爬起来通过窗户望去，她还在院子里深一脚浅一脚，一会东，一会西，眼看着又了大门口。
唉，奶奶啊，我想偷次懒都不成，我只好鞋子顾不上穿，披了件衣服，光着脚就跑到她身边，扶她进了厕所。此刻，奶奶叹了口气说，“哎!孩子，到底还是拖累你。”我赤脚蹲在厕所门口等着她，墙外的刺猬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那时我还小，没有月亮的村庄漆黑一片，特别瘆得慌。听大人讲，狼在冬天经常夜间入村寻食，到处伺机偷家畜，白天就能发现狼的粪便，因为那些粪便都是白色的。狼的弹跳力极高，一蹦老远，此刻就怕狼从墙外跳进来。奶奶没有听力，她不会想到孙女已害怕到了极点。我双臂抱膝，浑身打着哆嗦，嘴里小声嘟囔着:“快点吧!不要引进狼来吃了我们俩!”
奶奶每年的冬天都要犯痨病，一过冬至，她就喘不动气，我对她的照顾就会更难，就连下炕大小便她都没有力气，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要用尽全力，蹲下去抱住她的双腿，用肩膀抗着她那带有骚味的，把她顶到炕上去。她每天要咳出很多痰，为了家里的卫生，给她准备了一个罐头瓶子，里面倒上半瓶清水，我要天天给她倒痰。为了不让痰沾在瓶子上，我找一根木草棒在瓶子里左搅右搅冲洗干净。每到晚上，她咳嗽得实在受不了，我便给她倒水、刮萝卜给她压咳嗽。她说她是饿痨，还要喂上姑姑为她准备的花生面。与奶奶相处的六年里，我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六十年代的生活水平极差，可以说是过着破衣烂衫，吃糠咽菜的日子，别说是白面，就连玉米面也不常有，幸亏靠海吃海也算是有个弥补。我们家同样是瓜干多粮食少，吃顿面条、锅贴就算是好日子。我奶奶人老体弱，自然是欠缺营养，而且奶奶患有饿痨，我常常把母亲分给我的那份不多的玉米面饼子，不舍得全吃了，给奶奶留一点，夜晚塞到奶奶的手里，奶奶颤动着双手，每每接过食物，地轻轻摸摸我的头。
早年的奶奶头上挽着纂，脚腕扎着裤腿，头上挽起纂来需要有一个纂网，扎裤腿需要一副黑扎带。我记得一个纂网八分钱，一副扎腿带一角五分钱，为了让奶奶过年能有这两样东西，我得从买本子的钱里，往父母那里一分一分地套取，这两角三分钱几乎是攒一年才能凑齐，终于给奶奶买上了。奶奶拿着我买的纂网、腿带，把我搂在怀里高兴地说，“你两个姑姑还没有给我买上哪，你真是我的好孙女。”
奶奶去世那天，姑姑给奶奶梳好头挽好纂，带上我买的纂网，扎上我买的黑色腿带，看着与我朝夕相处、吃苦的奶奶离我而去，我的心如刀绞十分难过，再也没有奶奶的陪伴和安慰了。奶奶的离去使我悲痛之中，久久不能忘怀，想起可怜的奶奶我常常黯然伤神，泪流满面。奶奶辛劳一辈子，没享什么福，临终前能够戴上我买的纂网和扎腿带，也算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了。
我对奶奶的伺候，赢得了父母、姑姑，甚至是村里人的称赞。我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孝心，就能够让奶奶心满意足，让她因为我的陪伴而不觉得孤独，我也没什么太大的遗憾了。但我也恨自己生不逢时，没有能力改变奶奶的生活。她始终把我当作她的眼睛，我们相依为命，这也算是我们生命中的。赋予我憨厚善良、尊老敬老的本性，这也是一场天意的相逢。
奶奶，您在那个世界过的还好吗?您的眼睛好了吗?如果有，奶奶，我还想再做您的好孙女，您愿意吗?
简介:六零后，从事财务工作，现已退休。爱厨艺，爱生活，喜欢阅读，喜欢把身边感人的事记录下来，欣赏别人，充实自己。
简介:上泉朗诵社会员，清溪诗社会员。黄岛区灵山卫街。为了生活忙忙碌碌，闲暇时候喜欢堆砌点文字，抒发下对生活的。作品散见报刊和网络平台。也有散文和诗歌作品收录于丛书出版。也喜欢朗诵艺术。虽水平不高，仍在学习提高当中，但仍乐此不疲。时常给孩子们录点睡前故事，并以此为乐。
简介:小城摄影俱乐部会员。经常参加摄影比赛，欣赏好作品的同时不断提升自己的摄影水平。因为爱好，他想在摄影这条陶冶情操，的上一直走下去。多幅作品刊登在摄影报、青岛画报，在各类摄影大赛中多次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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