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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修鞋匠哲人?小小说

类别:小小说 日期:2014-12-2 11:15:17 人气: 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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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饶红梅

  罗娇猛烈拉开鞋柜,抽出一双鞋子,也不管鞋子有多破烂,胡乱套在脚上,以火箭的速度冲下楼去。看这个女人出门时疯狂的架势,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的儿子快死了,要赶去看最后一眼,实际上根本不是,她的儿子就在家里,看着妈妈疯狂地往外跑,他摇晃着瘦骨嶙峋的身子,提着一把菜刀,追到门口,扶着门框,气喘吁吁地嘶喊道:“ 你给我点钱,不然我就杀了你。”

  他看见妈妈远去的身影,拖着干枯的身子,踉踉跄跄地追下去,刚走了几步,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再也动惮不得,口里呻吟着:“妈妈,求求你了,给我点钱吧,我需要粉,我浑身难受,就快死了,我需要粉啊!”

  回答他的,只有菜刀顺着楼梯滚下去,发出的铿铿锵锵的声音。

  罗娇不是没有听到儿子的喊叫,而是根本就不愿意去听,此刻,她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去死。在她的心里,除了死,已经没有希望和归宿。

  她今年46岁。46岁——女人最为尴尬的年纪,青春已逝,容颜衰退,心灵憔悴,但心有不甘。人们都说:“女人嘛!20岁看脸蛋;30岁看身材;40岁看成就;50岁看内涵;60岁看皱纹。”

  罗娇曾经年轻过,美丽过,但那已经是历史了,到了她个年纪,即使保养得很好的女人,风华不再,即使依然风韵十足,但也缺少了20岁、30岁女人的娇艳和曼妙,衰老是每一个女人的噩梦,但是谁也逃不脱它的,就算是常年的月季花,也不具备花朵的特色,顶多是几片没有个性的粉色叶子。

  她这个年纪的女人是很脆弱的,既需要男人的和鼓励,更需要稳定和谐的家庭。 也就是在这个特别脆弱的年纪,罗娇的丈夫搬到了一个年轻小的家里住下来,当时她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也不愿相信丈夫会抛弃她,抛弃这个家,因为她是那么的爱他。这么多年来,她没有让丈夫洗过一个碗,拖过一次地,没有反对过他的任何决定。每天总是在他起床前把早点做好,衣服、袜子准备好,放在床边,让他随手就能拿到,连牙膏都挤好,有好吃的总是留给丈夫和儿子,自己就吃些残汤剩水,丈夫为什么还会这样对待她呢?

  这么多年来,自己全力以赴经营这个家,从嫁进他的,就全心照顾瘫痪的婆婆,年幼的儿子,精心伺候丈夫。她的精力全部放在了家庭上,没有自己的朋友圈子,和娘家人也渐渐疏远了,更没有自己的事业,连一份养得活自己的工作也没有,家就是她的天,就是她的整个世界。她本以为没有家,没有了丈夫,她就活不下去。

  那个小有什么好的,蛮狠、娇惯、男人整天把她当公主一样供着,她还是不满意,动不动就对男人,但男人就是心甘情愿跟着她,伺候她。对于这些问题,首先她总是想不通,后来想清楚了,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当今时代,这样的事情天天都在发生,自己虽然对男人千依百顺,但男人就是不喜欢,那个小泼妇对他苛刻备至,他却欢喜万分。人家年轻嘛!女人年轻就是资本啊,对男人总有足够的力,男人嘛,不都好这口吗?可是为什么天下的不幸,好像都相聚一堂,到她罗娇的头上了,用半辈子的钱买了一套房子,自己舍不得住,当然也是没有钱去装修,一直放着,希望它有朝一日升值,赚个10万、20万,让自己有份积蓄,保障基本生活,稍微换个轻松点的工作,休息一下,因为她真的感到很累,可是近几年,大量的房地产开发,导致了供应大于需求,大量的房子囤积,把房地产市场击得,众多炒房者背负着巨额贷款,不得,求死不能的。房价大跌,房子不是升值10、20万,而是跌价10万、20万也没人要,买房时还欠着亲戚朋友10多万呢。 罗娇的梦被打碎了。那套房子可是她用半辈子的青春换来的,也是她后半辈子的保障啊 ,这下全完了。没关系的,罗娇想,我不是还有儿子吗?只要儿子努力学习,将来有美好的前程,所有的不幸都不算什么了。她一天除了在超市上班,晚上还得出去做零工,洗过盘子,扫过街道,冲过厕所、做过搬运工。夏天汗流浃背,冬天寒风刺骨,饿了就蹲在街角啃几个冷馒头,渴了就喝几口自来水。不管经历多少的,她从来没有过,心里总是藏着一个,只要我的儿子考上大学,日子就会慢慢变好的,我的儿子那么聪明能干,一定能考上中国最好的大学,一定能拥有美好的前程,那时候,我就整天呆在家里,给他洗衣做饭,带孩子,享清福了,再也不用辛苦的干活,维持简单的生活。她的这些美好心愿在去年大年三十晚上,家家户户都处在过年的喜庆中的时刻粉碎了。

  当时,她做好年夜饭,走进儿子的房间,看见他拿着长长的针管往自己的手臂里注射特别的液体,看见母亲,惊慌地藏起来,但浑身发抖的他,马上捡起针管继续注射。

  她曾经在所打扫过卫生,见过无数的吸毒者,看到儿子的举动,一下子明白了。

  她被惊呆了,撕扯着儿子的手臂,大声吼叫道:“龙龙,你在做什么?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儿子像只受伤的小兔,不停地颤抖,牙齿碰撞出卡擦……卡擦…..的声音。

  她抢过针管,摔向墙角,歇斯底里地哭叫道:“龙龙,你怎么可以吸毒啊,你知道妈妈为了我们的生活有多辛苦吗?你知道我为了这个家都快支撑不住了,你不好好读书,却吸毒,你这个小王八蛋,你想气死妈妈啊?”

  儿子根本就没有听到妈妈的哭诉,爬到墙角捡起注射器狠狠扎进手臂,然后闭上眼睛,飘飘欲仙地享受毒品带来的快感。

  儿子吸毒的打击,并没有打败罗娇,她耐心地他戒掉毒品,并把他三次送进所,但是他又三次复吸。她儿子有一天一定会戒掉毒品,回归社会,做一个正的,但是儿子的越来越大,三个月前,还查出他染上了艾滋病,她的心真的碎了,更雪上加霜的是上个星期,她了,这些年的劳累也让自己心力交瘁,身体越来越差,要再找一份相对稳定,又能养家糊口的工作,基本是不可能了,她真的快奔溃了。

  今天中午,当她打开橱柜,想舀米熬点粥喝时,发现米缸已经空了,她一分钱也没有了,这个月的电费水费也欠着,能借到钱的地方,都借过了。

  她正在呆呆地看着空空的米缸,心里一片空白的时候,一双鸡爪子似的手伸到她的面前,“妈,给我点钱吧,我太难受了,我需要粉,我的身体里就像有千万条虫子不停地撕咬啊!”

  她温柔地抚摸着儿子的额头,搀扶着他坐下来,有气无力地说:“儿子,妈妈已经没有钱了,家里的钱全部被你光了,我也了,超市早就要解雇我了,妈妈老了,他们需要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吸引顾客,只是找不到借口解雇我,上个星期你去超市抢钱,了公共秩序,惊吓到了顾客,他们就顺理成章地解雇了我,妈妈已经没有收入了,儿子,我们连今早的饭也没有米。”

  儿子根本就没有听到她说的话,瞪着的眼睛,固执地说:“我要钱,我要钱,我身上难受,我需要白粉,给我点白粉吧!”

  她猛烈推开儿子,大吼道:“你这个不孝子,你就知道白粉,家里的一切都被你光了,你还不甘心,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她看着的儿子,突然心软了,搂着儿子哭诉道,“龙龙,你把毒品戒了好吗?妈妈求你了,只要你戒了毒品,妈妈带你去把病治好,然后好好上学,上大学,上最好的大学,然后我们快快乐乐地生活,就像以前一样,好吗?妈妈求你了!”

  被了的儿子根本听不见妈妈的哭诉,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毒品。他像一只极度饥饿的狮子,看到猎物一样把妈妈扑倒在地上,骑在她的身上,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大叫道:“给我钱,我要钱,快给我钱,不给我钱,我就掐死你。”

  的本能促使她拼命挣扎,但浑身也被儿子死了,根本无法动弹,眼看着自己就快窒息了,儿子放开了掐着她脖子的手,她刚刚喘息了一口气,他挥舞着菱角锋利的拳头,雨点般砸在她的脸上,瞬间,鼻血、眼泪、口水奔涌而出,锥心的疼痛让她无法承受,她以为自己死定了,就在此时,儿子却累倒了,滚下地板去。她借此机会爬起来,从鞋柜里抽出一双破破烂烂的鞋子,胡乱套上,飞快往外面跑,她既是逃命,也是伤心过度,想寻找一个安静点的地方,给心一个喘息的瞬间。

  她走过熙熙攘攘的大街,穿过车水马龙的十字口,强烈的阳光炙烤着她红肿的脸,虽然口干舌燥,疲惫饥饿,浑身是伤,就快虚脱了,但是她没有一点感觉,人啊!只要心了,就感觉不到的痛苦。

  街上的行人不停地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小声的议论。

  “这个女人怎么了?浑身是血,是不是遭受歹徒的袭击了?”

  “天啊!这一定是个女贼。”

  “你怎么知道她是女贼?你家的东西被偷了?”

  “你看她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满脸是血,肯定是偷东西被逮了个正着,而且你看,她的鞋子跑掉了一只,她都不知道,明明就是偷东西,被人发现了,而且还了一顿。”

  “也许吧,不过她真可怜,也许她是遭受了家庭,被丈夫打的,她男人真是狠心啊!”

  “这是哪里来的疯女人,40度的高温,却在太阳底下疯跑,一定会中暑的。”

  一个拄着拐杖,坐在街角卖木瓜水的老婆婆说:“这女人也许有什么事想不开了,她一定是打算去的,”她向罗娇招招手,亲切地说,“姑娘,过来我这里,你是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过来喝杯木瓜水,跟我说说你家发生了什么事?”

  她看看老婆婆,继续往前走,老婆婆惋惜地摇摇头,行人对着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她没有在意这些,心里只想一件事,找一个安静地方,然后结束生命,结束活着的一切痛苦。

  她走了很远,还是没有寻找到自己永远的归宿地。

  “大姐,干嘛去?”一个喜气洋洋的声音传入她的耳畔,让她为之一怔,这个声音太喜庆了,在她的心里溅起朵朵浪花,好比密闭的罐子里,注入了一股新鲜空气,又如恶臭的死水潭里流入了一股清泉。

  她停住了奔向死亡的脚步,眼前是一个修鞋匠。他正用大得出奇的眼睛看着她,嘴角两个深深的酒窝,善意的笑容就像流水一样源源不断从酒窝里流出来。

  他招招手,她走近一些,说:“大姐,你干嘛去?这么慌里慌张的,”他指指她的脚说,“你看你,鞋子都跑破了,过来,我给你修补修补,我修鞋的技术可是一流的,破鞋子,我能修成新鞋子,一般的新鞋子我能修成名牌鞋子,不合脚的我能修成合脚的,高跟的我能修成平跟的,平跟的我能修成高跟的,红的,我能修成白的,白的,我能修成绿的,”他摇晃着手里的鞋子,哈哈大笑着说,“大姐,一句话,我这双手天生就是为你们的鞋子长的,只有你想不到的鞋,没有我修不好的鞋,哈哈…….哈哈……”

  她坐下来,这才发现,自己的鞋帮和鞋底已经分家了,露出前脚掌,另一只不知道掉在哪里了?还是出前,根本没有穿,她自己也不知道。

  鞋匠说:“脱下来吧!”

  她尴尬地说:“这鞋怕是修不好了,不过仍然谢谢你!”

  他胸有成竹地说:“哎呀!大姐啊!你咋不相信人啊?我都说了,只有你们想不到的鞋,没有我修不好的鞋。”

  她面带难色地说:“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有一只已经掉了,即使了这只,也没有用处了。”

  “大姐,我还忘了告诉你,我修鞋的看家本领,也就是我的绝招,没鞋子,我也能一双鞋子来,你可别以为是玩魔术哈,魔术那玩意儿是假的,哄小孩子的,我可是真的能够鞋子来,还你穿在脚上舒服呢!哈哈……哈哈…….”他的酒窝更深了,笑意流淌得更快了。

  她感到他嘴角流淌的笑意慢慢侵入她的,稀释了她的痛苦、,甚至干净了的念头,心情舒畅了起来,情不自禁地跟着她笑了起来。笑声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个奢侈品,她不知道自己上次笑是在什么时候了,她还以为自己笑的功能已经了呢,没想到这个修鞋匠竟然让她笑了出来。

  他们就像两个顽皮的孩子突然在地上捡到了根本就不可能拥有的玩具一样哈哈大笑,那笑声刺破阳光,纠缠着和煦的春风飘向远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停下来说:“脱下来吧。”

  她还在犹豫,他已经麻利地从她脚上脱下鞋子,翻看了一会儿,眉头金锁,好像在思考修鞋的方案,眉头打开,方案出来了,立刻娴熟地拿出小锤子、锥子、线团等修鞋工具,开始有条不紊地修鞋。

  她静静地看着他修鞋,样子严肃,就好像在做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不能有丝毫的马虎,跟刚才那副喜气洋洋的表情其然不同。

  他递给她一个塑料大杯子,说:“喝点水吧,听你的声音,喉咙都冒烟了。”

  她一边喝水,一边细细打量他。他长着圆圆的脸盘,皮肤黝黑,鼻子很塌,使整张脸看起来很平,很温和,破旧的棉布褂子被汗水沁湿了,皱巴巴地贴在肋骨上,发出一股汗酸味儿,他坐在貌似撮箕一样的高椅子里,双腿悬在空中,裤管从膝盖下面随风飘荡。她这才发现,原来他没有脚。

  她惊讶地呼喊道:“你的腿,你没有腿啊!”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非常不礼貌,连忙道歉说:“对不起,我…..我没有注意。”

  他淡淡地笑一笑,洒脱地卷起裤管,两条从膝盖下面锯断的双腿如干枯的树干一般,呈现在她的眼前,让她。

  他一边敲打着鞋底子,一边轻松地说:“大姐啊,我这脚啊,断了很多年了,有二十多年了,那时候,我只有18岁,有天下午,我送未过门的媳妇儿回家,半上,电线掉了下来,眼看就要落在她身上了,我把她推开,电线就落在了我的双腿上,从此,我的双腿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摸样,”他放下裤管,轻松地说,“吓着你了吧!”

  他谈自己的断腿,脸上没有一丝悲伤,好像根本不是谈论自己的残缺和隐痛,而是谈论修鞋的线用什么颜色一样的随意和平淡。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你未来的媳妇儿呢?和你结婚了吗?”

  “哈哈…..哈哈……”他清脆爽朗地笑了起来说,“大姐啊!我都变成了这个样子,人家大姑娘怎么可能和我结婚?我出事的第二年,她就嫁去了另一个村庄,好像是嫁给一个阉猪匠的吧,听说孩子都上大学了,真为她高兴啊,在我们那个穷山旮旯,能有一个大学生,真是幸运,没想到这种好事竟然落在了她的头上,我真为她高兴啊!”

  她看着他那副乐呵呵的表情,疑惑地问道:“你不恨她吗?”

  他哈哈大笑起来说“我为什么要恨她?我都这个样子了,为什么还要恨她?她过得幸福,我应该为她高兴啊!”

  她张口结舌,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递过来一块沁湿凉水的毛巾说:“擦擦吧,你就像个大花猫一样,我开玩笑的,你可别生气哈!”

  她感激地接过毛巾,擦拭着满是血迹、汗液、泪水的脸,毛巾一碰到脸上的伤口,疼得她“哎呀”一声叫了起来。

  他拿过毛巾,像个小弟弟一样帮她轻轻擦拭着。他带着烟草味儿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让她感到很亲切,放松。

  他擦拭干净,没有经过她的同意,拿起酒精棉球往她的脸上涂抹伤口,说道:“这是酒精,有点疼,你一下吧。”

  他处理完伤口,随意地问了一句:“大姐,你这脸是怎么弄伤的?”

  他随意问出的这句话,顿时打开了她伤心的闸门,她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诉说着心里的悲伤,他没有打断她,而是耐心地听着她的哭诉。

  等她哭诉完了,情绪平静下来,才安慰她说:“大姐,人这辈子啊!总是有很多的,想开点吧。”

  她抽噎着说:“遇到这么多的倒霉事,我怎么可能想得开啊?”

  他轻轻叹口气说:“这人生呢!就这样,想不开,也得想办法想开,来,擦擦脸吧,刚才擦过,现在又变成大花猫了。”

  她擦完脸,他递给她一个水灵灵的梨子,说:“吃吧,你的嘴唇都起泡了,润润喉咙,这么大热天的,会中暑的。”

  她吃着梨子,细细打量着这个喜气洋洋的修鞋匠。他中等个子,也许是因为常年蹲着修鞋,背稍微有点驼,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圆圆的大酒窝,酒窝里源源不断流出的笑容,能够整个世界的阴霾和雾障。看着他那副喜庆洋洋的模样,她心里想:“就是死刑犯看到他这两个大酒窝,也会忘记了即将离开世界的悲伤和恐惧,开心地笑起来吧?”

  他的整个家当,包括他自己都依附在一棵大大的黄葛树上。树根像大蟒蛇一样相互纠缠盘结在一起,树干上爬满毛茸茸的苔藓植物,树冠如华盖,绿莹莹的,沁脾,新绿的树叶儿散发着淡淡的芬芳和清凉。一个依附着树干搭建的歪歪扭扭的小窝棚,既是他遮风挡雨的居所,也是他干营生的店铺,里面放着一张草席,因为汗水的和常年滚压,草席已经破成了几大块。枕头是四块小火砖起来的,为了减缓硬度,放了几件破旧的衣服。几件奇形怪状的炊具堆在窝棚的边缘,电磁炉黑乎乎的,炒锅断了把手,圆形汤锅瘪成了方形汤锅,碗也是边缘不缺口,碗底就漏水的。

  窝棚的最里边有几个大大的木箱子,里面装着的可都是他的宝贝啊。第一个百宝箱里装着修鞋的工具,那可是一套齐全的家伙,锤子、钉子、锥子、剪子等修鞋工具一应俱全,第二个百宝箱里装着各种鞋帮、鞋底、皮子,鞋跟、纽扣、纽襻、线团等东西,五颜六色,款式各异,一有尽有,第三个百宝箱里装着劣质的油、米、干枯的蔬菜、腐烂的水果。他的这些宝贝有个共同的特点,都是旧货,都是别人不要了扔进垃圾堆里,他捡回来的,当然也有好心人送给他的,比如刚才递给罗娇吃的那个梨子。

  罗娇看到这儿,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同时涌上心头,再看看鞋匠,他正在热火朝天地给自己修鞋呢,一会儿搭配鞋帮和鞋底的颜色,一会儿飞针走线把鞋帮子上到鞋底上,一会儿敲敲打打给鞋子定型。他干活非常严肃认真,动作熟练,技术一流,额头上沁出一颗颗晶莹的汗珠子,他不时用手臂擦一擦,眼睛盯着手里的活儿,那表情好像手里修补的不是一双破鞋子,而是一件举世闻名的艺术品。

  只听到他叮叮…..当当…..,卡擦……卡擦…..几下子,一双完美的鞋子诞生了。

  他双手托着鞋子,伸到罗娇的面前,乐呵呵地说:“大姐,你的新鞋子,试一试吧,是否合脚?”

  罗娇看着那双除了一只鞋底是自己的,其他全部跟换了配件的鞋子,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说:“这是我的鞋子吗?”

  他说:“那当然,试一试是否合脚?”

  他没等她说话,弯下腰,用湿帕子抹干净她的脚,把鞋子套了上去,脸上露出自豪的表情说:“咋样?走几步看看,是否舒服?不过,你不用走也知道,这鞋子你穿着舒服,你想想这鞋子是谁修的啊?那可是我啊,我是全世界第一大修鞋匠啊,我修的鞋子不合脚,那天下的修鞋匠就得全部饿死。”

  她穿着鞋子走了几步,确实很合脚,不松不紧,大小适中,颜色协调,鞋帮柔软,鞋底舒服。鞋匠正乐乐呵呵地看着她呢。

  她说:“你这哪里是给我修鞋子,而是为我做了一双新鞋子嘛!除了一只鞋底是我的,其他的都是你重新做的,你怎么就能搭配得这样完美呢?”

  他做出一副否定她的样子说:“大姐,你这就不对了,我是修鞋匠,又不是做鞋匠,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也不是一个职业啊,你别说还能有一只鞋底,就是只有一个鞋纽扣,一小块鞋皮子,一节细线,我也能一双你满意的鞋子,这就说明我的修鞋技术一流了,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清脆悦耳,顿时洗涤了她心里的悲伤和无奈,她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停止笑声,换做一副严肃的表情,说:“大姐,实际上,生活就和修鞋子是一样的,一双鞋,不可能永远完好无损,都会破旧,破烂,首先也许只是坏掉一点点,比如蹭掉一点点漆,脱胶,开裂,变形,掉纽扣、豁纽眼等,这些都是小问题,随便修补一下,也就过去了,即使不修补,也没人会在意,有的时候,鞋子会断底,断帮,破几个窟窿,甚至会不经意间掉了一只鞋子,或者就像你这双,坏到只有一只鞋底子可以使用,让你感到无法再穿它了,你也许会说,不就是双鞋子吗?扔了就是了,重新买双新的吧,但是生活不一样,我们不能说这生活太累了,太痛苦了,太破烂了,不要了,扔了重新再买一种生活,像我们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本抛弃生活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修补生活的漏洞,生活有的时候会坏到让人想象不到的地步,就像你的这双鞋子,只有一只鞋底可以使用了,我又找了很多配件,另一只鞋底,两个鞋帮,把它修补起来,组成了你脚上的这双完整的鞋子,也许它没鞋店里的那些新鞋子精美,漂亮,但是它仍然是一双完整的鞋子,可以送你走回家。生活就是这样的,即使坏到不能再坏了,就像鞋子,哪怕只剩下一块皮子,一颗纽扣,一小节细线,我们也要努力地去修补它,何况很多时候,生活也不会坏到只剩下一颗纽子,一块皮子的地步,不是吗?哈哈……哈哈……”

  听了他重复罗嗦,逻辑不太清晰的话,罗娇好像被换了血,轻松、、心情舒畅,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她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弟弟,你给我修补的这双鞋子,要值多少钱?”

  提到钱。他一脸的满不在乎,低头自己的家伙,说:“你有的话,随便给点,没的话,也就算了,”他举起她的那只废弃的鞋帮说,“你的这只鞋帮,我留着,下一个修鞋的也许用得着,就算为你修鞋的费用吧,只是记着,再烂的鞋子,只要你不丢弃,都是可以的,再坏的生活,只要你不放弃,不要想着死都会变好的。”

  罗娇没有再说话,沉默了好久,轻轻问道:“弟弟,你有什么悲伤的事情吗?”

  他抬起头,酒窝里源源不断地流淌出笑意,说:“大姐啊,像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去伤心和难过的。”

  罗娇没有再说话,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她感到自己破碎的心,一点点了起来,慢慢修复了。

  来源:《文话巧家》第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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